张静：纵被无情弃，不能羞——“千古诗情日日新”之十九

春日游，杏花吹满头。陌上谁家年少，足风流。

妾拟将身嫁与，一生休。纵被无情弃，不能羞。

——韦庄《思帝乡》

韦庄，曾在五代时期做过前蜀的宰相，作为“花间词派”代表作家，其词作还是以美女、爱情为主要书写内容，但作品能够引起读者感发与联想的主要原因，就在于他主观的用情态度、劲直的说话口吻。《思帝乡》这首小词正是其中的代表之作。

“春日游”，大家都有过春游的经历，但是韦庄说得很妙，在春日，这样一个草木萌发、昆虫起蛰的时候，“游”一个字就把进行春游的这个人给拉进了画面。“杏花吹满头”，则写出了春物与游春之人之间产生了联系。“杏花”是外在的景物，“满头”就是人，这样，在外界的物象和游春之人之间就产生了一种非常密切的接触。二者之间产生关联的动词是“吹”，吹动、吹开、吹拂，它是一个非常活泼、非常有撩拨之意的动词。“满头”，则体现出自然界的物象和游春之人之间的这种互动、接触，又是如此的饱满:它已经及身满头了，也就从外在的物象自然而然地关注到了游春之人的内心，她的情感，她的思想。

“陌上谁家年少，足风流”，“陌上”是游春之地，是侍女云集的地方，可以引发人们丰富的联想。“谁家年少”表现出期望的真诚、选择的郑重；“足风流”又体现出了对于未来圆满爱情的一种最美好的期许。接下来仍然是一句上六下三的节奏，“妾拟将身嫁与，一生休”，与上一句句式完全一样，前面的六字句每两字一停顿，形成一波三折的气势，最后以一个三字句结束。但是这里所要表达的，是对于情感之执着的那种深情，就是说我愿意自我奉献。所以，第一个六三的停顿，表现的是一种期待之理想，第二个六三的停顿，表现的是一种自我奉献之深情。“足风流”“一生休”都是非常劲直的口吻，笔力十分饱满。

最后的结尾，“纵被无情弃，不能羞”，是说我的这种付出是执着而不求回报的，即使最后被抛弃了，也无怨无悔，仿佛是两句誓词。这就是韦庄，他特别善于赌咒发誓，喜欢用这种发誓体，而且往往用否定结篇，“不能羞”就是这样一个典型的否定句结束。在这首词里，主人公那种用情之态度、殉身之精神，可以引发读者多方面的感动与联想，比如君臣、夫妇、亲朋之间的人伦之爱，或者是对于事业、理想、信仰的精神之爱。